当前位置: 眼镜蛇 >> 眼镜蛇的天敌 >> 故事假如语言是把杀人的利刃,有多少人会死
1
西街小区的中央有一处绿荫,绿荫下摆放着种类繁多的健身器材,每天傍晚时分,这里是老人和孩子的乐园。
这片休闲娱乐场所的东边,这张刚上过漆的木制长凳上坐着一位中年女性,虽然双目炯炯有神,却像有重重心事。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,她对着话筒说:“什么?在西街小区?我就在这里,快说几号。哦,我知道,你们也马上赶过来。”
接电话的人名叫方霞,是G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,有丰富的破案经验。她刚获悉这条消息:西街小区16号室发生一起凶杀案,一名年轻的健身教练在家中遇害。
16号门前围着一大群吃瓜群众,主要是小区的大叔大妈们。他们七嘴八舌,指指点点,似乎一个个变身神探,揣测死者遇害的过程。方霞穿着便衣挤在人堆里,仔细聆听着大伙的议论,哪怕听到的大多是无稽之谈,或许其中某条信息能成为日后破案的关键线索。
“年纪轻轻就让人杀了,真是作孽!这么好的一个人,到底惹下什么深仇大恨?”一个大妈发出无奈的叹息。
“是啊!上次我孙子发烧,正巧遇到他下班回来,二话没说,医院,又陪着吊针。要不是他,我一个老太婆怎么向外地的儿子和儿媳交代。”
一个走路有些蹒跚的老大爷附和道:“得到小钟帮助的又不是你一家。我们家门口的垃圾袋满了,他下楼时一定会顺路带下去。还有哪家的水电闸门坏了,都不要去叫物业,他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。他就是一个活雷锋,怎么好人就没好报呢?”
眼见群众们反应如此强烈,方霞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好人形象。可是冤有头债有主,通常情况下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杀害,那么凶手杀害他的动机又是什么?不过眼下,这个案子一点眉目也没有。
警车开进小区,从车上下来司机大牛,警员小吴和小宓。他两人年轻,却都是方霞的得力干将。
大牛叫牛先明,驾驶技术一绝,曾在追击逃犯中屡立战功。小吴的名字叫吴楚,25岁,是警校的高才生,英姿飒爽的警花一枚。小宓叫宓辛与,22岁,长着一张娃娃脸,从外表看不像是警察,来警队后被安排在机要室工作,每天做文字处理工作,对此安排怨声载道。有次方队安排他工作,他竟然出言顶撞。这个愣头青不仅没有挨训,反被方霞招入麾下。
下车后的小吴和小宓立即向队长报到,请队长安排任务。围观群众见民警向这位穿着便服女士敬礼,都交头接耳地议论。就在众人惊愕之余,方霞已挥手叫手下们上楼,直扑案发现场。
是楼顶最靠西面的一间房,进门后,他们就一脚踩在水里。地面上的水中夹杂着血迹,浑浊不清。水是从浴室里流出来的,方霞招呼大家过去查看。为了保护现场,报案的室主人没敢动一样东西,包括尸体,任凭水流从水龙狗汩汩流出来。
吴楚第一个冲进浴室,立刻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惊叫起来。她从浴室惊慌失措地出来,不小心撞到方霞的怀里。方霞抓住她的胳膊说:“怎么啦!”
“不是,他……”吴楚没往下说。
方队进入浴室,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漂浮在浴缸上,左手的动脉血管被割开,斜挂在浴缸缸沿上,右手拿着一片老式刮胡刀片,搁在胸前。浴缸的水全部被染红,水龙头还在流着水,在灯光的映衬下,红白分明,男子全身煞白,兴许是血管里的血被放光。死者下身的生殖器,肿大,四周排列着浓密的阴毛。方队见后,也感到一阵恶心。
小宓进来后一阵抓拍,只用了几秒钟,就定格了现场的状况。他去搬动尸体,想看看尸体的背面还有什么要拍的。弄了几下,特别沉重,可能是尸体经过一段时间的浸泡后所致。他只能招呼小吴帮忙,两人一头一脚才把尸体反转,没有发现浴缸里还有其他物品。
地上已不需要采样,四周也没有打斗的痕迹。方霞从死者手中取下那把老式刮胡刀,前前后后端详,这把刀片似乎也提供不出更多线索。从浴室出来,他们又检查了客厅和卧室,屋子内秩序井然,给人感觉似乎只是主人离开一段时间,屋内并未发生过不正常的情况。只有在客厅的茶几上,一个景德镇陶瓷的茶杯里盛着半杯白开水。就在他们到达现场前,法医已经对现场和尸体做了初步勘验,见方霞及手下结束检查,守在一边的法医指挥他的助手,将尸体装入裹尸袋,运回解剖室做进一步化验分析。
方霞将注意力转向报案人。
的男主人说,他老婆早上想出去买菜,开门后就见到两户人家的公共区域的地面全是水,水里面还带着血,吓得尖叫起来。听到老婆的惊叫声,这个男人从屋子里冲出来,瞥见血水是从隔壁邻居家的房门中渗出来的。他用力敲门,没人应对,只能踹门进去,发现尸体后立即报警。
方霞又问,昨天晚上没见到流水吧,男主人摇摇头。这里毕竟不是讯问室,方霞把他带回局里进一步了解情况。
死者身份明确,他叫钟所弃,33岁,单身,是G市体育中心的健身教练,搬到西街小区居住快有六个年头,为人口碑不错,就连居委主任也称赞道:“小钟热情善良,有求必应,没有不良嗜好。发生这样的事情,我真替他感到难过。”
根据现场初步勘查情况,表面上看钟所弃的死因是自杀。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呢?他有稳定的工作,最近又没有经历过什么重大变故,完全达不到自杀这么严重的程度。难道他在外面与别人有深仇大恨,这个人又是谁?
2
市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,有局长秦大林、刑侦科长王强,还有各科室的负责人,众人群策群力,分析西街小区这起命案的案情。
方霞手里拿着目前已经掌握的资料,包括刚拿到手的尸体解剖化验报告。
会议室里有点挤,秦局要求大家肃静,先听方队介绍案情经过,然后自由发言,阐述自己的观点,不要乱,希望大家群策群力,争取理出线索,为下一步破案打下基础。
方队站起来说——
“死者于今年6月16日深夜死于家中的浴缸,死因是左手动脉血管被割断,导致失血过多。死者的右手拿着一把老式刮胡刀片,似乎是他本人用这把刀片割开血管。根据报案人和群众的反映,死者生性乐观,人缘很好,不像是那种会轻生的人。如果是他杀,周围没有发现打斗痕迹,门窗也没有被撬动的迹象,卧室和客厅一切正常。茶几上倒是有一只喝过水的杯子,经鉴定是本人的指纹。浴室里水流一地,脚印无法辨别,倒像是作案者有意为之。”
“我们进去时,室的男主人踹门进去过,楼上有不少围观群众,他们纷纷议论,声称要为死者申冤。”小宓在边上插嘴。
“谁要你多嘴,师傅会介绍。”顶撞小宓的是小吴。小吴是他的师姐,平时两人常斗嘴。尽管她正在生气,话语间依然透着甜美,局里的男同事们就爱听她说话,于是纷纷责怪小宓不懂规矩。
秦局敲敲桌子,制止现场跑题的趋势。
方霞继续——
“我们在几天的摸查中,暂时未发现死者有仇家,也没听说他欠下巨额债务,他的身体状况也非常健康,所以,自杀的结论很难在逻辑上站得住脚。”
“他农村有个老娘,兴许他娘有事,”小宓又一次打断方队。
“呸!你个乌鸦嘴,就不能把人家往好处想,他老娘刚死了儿子,你还要咒她本人。”
“我说姐,你怎么老是怼我?上次在案发现场,你连尸体都不敢靠近,还是我把尸体从浴缸里弄出来的,那天你怎么怂了?”
方霞高声冲他们嚷道:“今天是开案情分析会,不是你俩的斗嘴会。”
秦局长叫书记员把他们的斗嘴内容记下,可能争吵内容有助于案件侦破。
方霞最后补充,死者在案发当天喝了大量的酒。根据化验结果,体内的酒精浓度的含量严重超标,已经达到醉酒的程度。据认识他的人反映,钟所弃不善于饮酒,什么原因促使他如此豪饮?这个与他喝酒的人,是不是谋害他的凶手?或者他的死与这个人有脱不开的关系?
不会喝酒的钟所弃喝得酩酊大醉,很可能需要别人护送回家。但是在目前掌握案发当天的监控视频中,并未看到有人护送他回家,也没有他自己回家的镜头。
大家七嘴八舌,胡乱猜疑。吴楚看看小宓,意思是这会儿怎么不言语啦。宓幸与低头不理会她,脸拉得很长,似乎余怒未消。
吴楚站起来说道:“直觉告诉我,这个案子是他杀。要找到突破口,就应该先找到那个与死者一起喝酒的人。这个喝酒人,可以从死者的熟人里去查。案发现场还有一条重要线索,那就是死者手里的刀片。说实话,健身教练的收入普遍不错,通常情况下不会用这种老式刮胡刀片。用这种刀片的群体,一般都是收入微薄的打工仔。那么,这片刀片为何会出现在现场?答案只有一个,就是有人把它带到现场,趁钟所弃醉烂如泥时杀死他,再制造自杀的假象。”
小吴的话音刚落,在座的人纷纷赞成她的分析,只有一个人不买账,小宓满脸不屑地低声说:“有什么了不起的,看把你横的?”不过他说话的声音特别低沉,要是给小吴听到,难免又会是一场唇枪舌剑。
会议临近结束,秦局长把这个案子由方霞全权负责,其他部门要全力配合。先不要对外透露案件的性质,暗地里秘密调查这个喝酒人,再顺藤摸瓜找到凶手。
回办公室的路上,方霞把吴楚拉进厕所,带着嗔怪的口吻对她说:“这么重要的线索,为何不早说?”吴楚俏皮地回答:她是在开会时,被小宓刺激后才产生灵感。小宓说她不敢靠近尸体,让她想起当时的情景,裸体、鲜血、刀片……
3
方霞回到工作室,急着要向小宓交代任务。她叫了几声,小宓的注意力都在电脑屏幕上。方霞强忍火气,轻轻拍了拍小宓的肩膀。
宓辛与转过头,有些醋意地说:“她是你的得力干将,你们俩在厕所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,何必要用我这个落后疯子?”
“自己没本事,不如趁早退出,在背后损人算什么本事,”小宓刚说出这句话,吴楚就踏进办公室。
方霞示意她小点声,别得理不饶人。
“小吴,你和小宓怎么跟冤家似的。我本以为同性才会相斥,没想到异性也会如此”,方霞有意把话题岔开。
“就是啊,她一定是投错了胎。”小宓的话,引得小吴攥紧拳头,要不是方霞在身旁,这拳头直接砸到小宓的头上。
“哎哟,打是疼骂是爱,别看他们现在针尖对麦芒,保不准今后这两个还能成为一对呢。”一个高个子男警察嬉皮笑脸地对方霞说。
“给我放正经一点,我可是在局长面前立下军令状,一定要在半个月内侦破此案。从今天起,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。另外和家里人打好招呼,这段时间没什么紧要事情,都给我在办公室随时待命,”方霞说话嗓门很大,活脱脱一个女汉子。接下来,他开始给这对冤家分配任务。
“小吴,你去钟所弃的工作地方,打听他和同事的关系。特别要留心近期他是否和谁发生过矛盾,还有健身房老板在他死后有什么异常反应。”
“小宓,你负责调查钟所弃的家庭以及与街坊邻里的社会关系。他与什么人走得比较近,包括那个报案邻居。其他部门要积极配合,特备是反映钟所弃路线轨迹的视频监控,都要反复查看,要看看这些天他都和哪些人有过接触。三天后,我们再汇总信息。”
“可以穿便服吗?”小吴弱弱地问。
“你穿裙子都行。”小宓故意起哄,为了避免两人继续拌嘴,方霞立即说:“散会。”
吃过中午饭,小宓更衣,坐9路车朝西街小区而去。
炽热的阳光热情地照在路面上,这个时间段顾客稀少,西街的商贩都在打盹。小宓看中一位中年女老板,女老板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,问他是否想给女朋友买胸罩。小宓臊红了脸,暗怪自己没摸清情况就出击,只能硬着头皮说:“老板娘,我也不懂,你给我挑选两个。”
老板娘来了精神,倒不是因为有了生意,而是能为一个帅小伙服务感到挺幸福的。最后,她为小宓选了一个黑色的和一个有男人头像的花胸罩,还说年轻人就喜欢怪异刺激的风格。
付钱后,小宓顺便问起了对面小区里发生的凶杀案,还问这个姓钟的人咋样。“他可是一个好人,在小区里是挺有名的。”老板娘随口一说。
“一般他会和谁喝酒?”小宓冷不丁问出这个问题。
老板娘皱了皱眉头,沉思一会儿才说:“他很少喝酒。哦,我想起来了……有一次他做好事,别人设宴酬谢他。结果他喝得大醉,不小心砸坏店里的东西,事后他去人家店里道歉。”
“这些都是最近发生的事吗?”
“不!是早些年前的事。”
小宓谢过老板娘后,又去附近的酒店打听……
吴楚去了市体育中心,先办了一张健身年卡。前台小姐个子小小的,样子有点像在校读书的大学生,利用课余时间到这里勤工俭学。听说有人要办卡,前台小姐自然服务热情,向她推荐健身房内最好的教练。她拿出一份宣传材料,上面印着几个健身教练的头像,一个个都是体型健硕的肌肉男,普通小女生一眼见到就会芳心暗许的那种类型。吴楚心不在焉地翻看宣传资料,指名要钟所弃最要好的教练帮她训练。
前台小姐有点为难,叫来了这个门店的负责人。这个面色白净、长脸卷发的经理稳步走过来,略带歉意地对吴楚说:“小钟生前的要好教练叫陈菊,他这几天不在健身房。我们健身房的其他教练也很不错,都有国际认证的健身教练资质。要不这样好吗?我先为您安排其他教练,等陈教练回来后再更换,行吗?”
“冲你这么诚恳,我还能拒绝吗?不过我有点好奇,这位陈教练是因为什么理由请假?他几号离开的?何时回来?”
“他回老家据说是伤心事,我不方便询问原因。他在十六号离开,可能几天后能回来。”
“也就是说他是在钟所弃死的这天离开。”
“要不说就这么忖,小钟的追悼会他没参加,我也不敢把他叫回来。你怎么想到问这些?”
“没什么,就是有点好奇,等他回来,一定要他对我进行指导。”
三天后,案情汇总讨论会准时召开。
小宓第一个发言。他说钟所弃人缘上品,这点几乎没有异议。据邻里和酒店老板的反映,钟不善酒力,沾酒会醉,平时不常喝酒,小区里也没有酒友。钟见弃的母亲是一位典型的农村妇女,身体健康,在儿子的追悼会上哭天喊地,对儿子没听他的话痛心疾首,非要娶城里女孩,以致招来杀生之祸。从她的描述可以判定,他有过女朋友,并未在追悼会上现身。
小吴给出一些重要线索。钟所弃没有经常与人喝酒的习惯,唯独与一位叫陈菊的健身教练有过小酌。但是最近,原本关系亲密的两人来往减少,可能是发生了一点矛盾。奇怪的是钟所弃遇害那天,这个陈菊返回老家,据称是回去有急事,所以没去参加钟见弃的追悼会。
方霞问道:“陈菊4月16日坐的班车去查过吗?”吴楚摇摇头,
方霞蹙眉说:“没关系,以后再查也不迟。这是一条重要信息,如果陈菊这天晚上真在车上,他就有不在场的证据。”
吴楚扬起头补充道:“明天陈教练就要回来,我会设计盘问,不会放过任何细节。”
“不要太自信,如果与这个案子有牵扯,他肯定死活不肯认帐。”
虽然嘴上这么说,方霞依然肯定这个陈菊是个关键人物,他常与钟喝酒,一定知道关于钟见弃的很多内情,通过他能找到破案的钥匙。
方霞吩咐小吴你要盯紧陈菊,一定要从他嘴里套出更有用的信息。她又要求小宓马上下乡,去钟所弃的老家实地考察,了解他小时候的情况,再设法从他母亲那边了解钟见弃在城里的女朋友是谁,死前发生过什么纠葛。
两人领命而去。
第二天,吴楚没在健身房中见到陈菊。这个健身教练听说有人点名要他指导,一口回绝,宣称自己在返程途中感冒着凉,不想把病毒传给别人。老板把陈菊的原话学给吴楚,小吴不紧不慢地说:“不要紧的,感冒又不是什么致命病毒,我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。我不要其他教练,就要他给我作指导。”
就这样,手机上多了一条邀约信息。
咖啡厅内,吴楚和陈菊面对面坐着,各怀鬼胎。杯中的咖啡散去最后一缕香味,陈菊站起来说:“我有事,先告辞了。”
直到这时候,吴楚不得不亮明自己的警察身份:“你的好友钟所弃死了,你不可能没有耳闻吧。现在我负责调查这个案子,希望您能配合。”
“警察姐姐,小钟的死我也很难过,不过你们也不该随便怀疑人吧。”陈菊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,反应有点强烈。
“警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,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。既然你为好友死去而悲伤,就该配合我们的调查,这样能尽早查出凶手,让钟教练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。”吴楚目光灼灼,这个时候需要给对方感受到自己强大的气场,这样他反抗的心理才能稍有减弱。
“问吧。后面我确实有事情,不能耽误太多时间。”陈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“你几号回老家?回去干什么?”
“本月16号,回去有点事情。”
“什么事情?”
“我的私事。”
“能说具体一点吗?”
“怎么着,警察连人家的私事都要管吗?”
“那你坐的哪一班长途客车?是白天的还是晚上的班次?”
“你自己去长途汽车站问。”
“你最近和钟所弃一起喝酒了?”
“我们两个男人一起喝酒,这不犯法吧!”
“看起来你对我的工作很不配合。”吴楚的脸沉下来。
“如果你觉得有必要,可以把我拷到局子里。不过在局子里,我还是这些话。”
陈菊不肯说出关键信息,说明他心虚,证明他与这个案子有脱不了的干系。钟所弃遇害的当天晚上,他忽然回家,很可能是利用回家做局,为自己洗脱罪名。
4
秦局长把方霞叫道办公室,询问案情进展。方霞对秦局长说出小吴的分析,秦局长问道:“何以见得陈菊是心虚。”
“眼神!小吴与他对话时,他的眼睛始终在回避,神态紧张。他回答得非常顺溜,而正常情况下,一个人回忆过去时,说话不会这么连贯,中间可能打岔,或者前后出现重复。然而陈菊说得过于顺畅,很可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说辞。”
“你是说这个陈菊就是嫌疑人。”
“确切地说是嫌疑人之一,只要找到他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,就会不攻自破。”
“很好,你的这位徒弟的确不凡。”
为了了解钟所弃的身世,小宓专程来到他的家乡。
钟所弃的老家离G市是千米,坐车就一个多小时。当年,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市体育学院,梦想在这个城市打拼出自己的天地,没想到这个愿望实现前,他惨死在歹徒的屠刀下。想到这里,窗外秀丽的风景也不能让小宓心情舒畅。
丧子的的打击,让钟所弃的母亲显得更加苍老。虽然只是六十出头,深深凹陷的眼窝,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,说话嘶哑低沉的声音,和耄耋老人没什么区别。她年轻时就死了丈夫,本指望儿子今后有出息为她养老送终,不曾想老天爷狠心带走她这个唯一的希望。
坐在有些摇动的藤椅上,老人长时间低着头,表情肃穆哀愁,不肯开口说话。小宓也不忍心打断她对儿子的怀念,屋子里就这么静默着,空气压抑得让人有些窒息。终于老人的头抬起来,双眼中含着晶莹的泪珠,她没有忍住,当着小宓的面嚎啕大哭。小宓过来抱住老人,任由她这样宣泄伤痛的情绪。终于,老人从痛哭过渡到轻声啜泣,小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,为老人擦去脸颊上的泪珠。
“大娘,您刚刚失去儿子,我理解您的心情。但是您能提供有用的线索,我们能尽早抓到凶手。您说是吧。”
钟所弃的母亲点点头,表示自己知道的都会告诉小宓。
小宓问钟所弃是否有女朋友?老人的泪水又从眼眶涌出来,她多次劝儿子在家乡找一个姑娘结婚,儿子就是倔强拒绝,还说他在城里已经有了女朋友。
说着,钟所弃的母亲从床头翻出一张照片。照片上的女孩名叫苏明,是弃儿大学里的同学,城里人,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。小宓一看,确实漂亮,瓜子脸,一头浓密的长发。大娘告诉小宓,这么漂亮的女孩,不像是他们钟家的媳妇。果然在儿子的葬礼上,也没有见到这个叫苏明的姑娘,人家早就飞走了。
小宓安慰大娘:“这个姑娘肯给自己的照片,说明她是喜欢你儿子的。他们认识有十多年,为何不结婚呢?”
“儿子大了不肯听我的,劝他早点结婚的话我都说过,趁我做得动,还可以帮他们带带孩子。儿子搪塞我说不急,他不急我急呀!”
老太太又提到儿子在大学里有个叫夏亭峰的同学,也在追求这个苏明姑娘,说不定是他把姑娘拐走了。
小宓听出话外音,这个夏亭峰既然是同学,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小钟的葬礼上?难道他与案情有关……
说得太多,老太有点伤感,不愿再提葬礼。
小宓又把话题转移到钟所弃的酒量上,老太摇摇头说:“他沾酒会醉,他父亲因为喝酒喝成肝硬化,临死前对他说,千万别喝酒,那不是好东西。”
小宓又让老人回忆钟所弃用的是电动剃须刀还是手动刮胡须刀片,钟母想了想说:“是电动的。有一次他手刮胡子,弄得满脸是血,他气愤地说,以后再也不用这种刮胡刀。”
“大娘,我觉得小钟不会自杀,他心地善良,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想不开。就算是女友离开,也不会自杀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我最了解儿子。”
“大娘,您放心,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。”
半夜里,小宓做起噩梦。梦中,钟所弃用刮胡刀来割他的手腕,还说要把他闷死在水里。他拼命想逃命,无奈两条腿像长了钉子,一点也跑不出去。他大叫着,终于从这个噩梦惊醒。小宓拧亮床头的台灯,呆呆地坐在床沿,满脑子都是梦境中钟所弃狰狞的面孔。难道死者在提示他,这是死者生前住过的房间,他这个外人擅入,惹恼了这个飘荡在空中的亡灵?小宓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,穿好衣服,开门出了屋子。
繁星闪烁在深蓝色的天空,这是城里人难得一见的画卷。不远处的水沟里,传来青蛙的鸣叫声,与星空的繁星形成互动。看累了,他才回到屋子内歇息。
翌日天色大亮,大妈叫醒了昏睡的小宓。往返山村与县城的班车只有两班,上午九点半一班,下午四点半一班,错过早上这班,要登上好几个小时。听到这个消息,宓辛与匆忙从床上爬起来,胡乱吃了钟母做的早餐,朝着车站一路小跑……
5
蠡县的大陈庄交通闭塞,庄里的壮劳力大多数外出打工,留守在庄里的只有老人和孩子,只有到了农历新春佳节,大陈庄才恢复往日的热闹。
吴楚的下一站是大陈庄,也就是陈菊的老家。出发前,吴楚特意检查了包里的警察证,这是师父教她的,到贫穷落后的地方,证件就是护身符。
来到长途汽车站,她先去了车站调度室,接待她的是张站长。
吴楚请张站长帮忙查一查,6月16日的长途汽车班次中,是否有一个叫陈菊的乘客。很快从乘客信息系统中,出现了陈菊这个名字。
吴楚和站长打了一声招呼,提着行李径直朝大巴车走去。
发车前,驾驶员只是朝车厢里看了看,说了一句都上车啦,然后关上门,车子缓缓驶出车站。
吴楚有些不快,因为空调车无法开窗,车厢内各种气味混杂,接下来的旅途还不知会发生什么。她提醒身在异地,说话太冲会招来麻烦,眼下只能保持克制。车子驶向大山深处,那里有她需要找寻的真相。
小宓回来的那天,方队亲自到车站去接。方霞去车站有两个目的,一是要当面聆听小宓的汇报,二是要确认陈菊在哪天上的车。
又有一个警察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,张站长的表情有点严肃。方霞提到陈菊,还是要确定时间,站长又叫来那位小姐。小姐不耐烦地回答:“陈菊确实在6月16日坐大巴去了大陈庄,昨天已经有一个矫情的女人来问过。”
方霞耐心地问,到底是哪个班次,这个情况对我们很重要。如果最终能破案,也有你们的功劳。
那位小姐的态度稍有好转,电脑记录显示,陈菊乘坐的是晚上七点的班次。听到晚上,方霞心里一怔,晚上7点意味着他没有作案时间。接下来,她在站长的陪从下去了视频监控室,查看陈菊是否真的上车。
夜间的监控录像清晰度不高,人脸识别起来有点困难。方霞想调看车站四周的图像,看到的基本上是模糊的叠影。那天晚上下着小雨,有人打着雨伞,进一步增加了辨识的难度。视频中,穿雨衣的,背着包裹的,挑担的,带孩子的,什么人都有。监控视频右下方显示的时间已过了七点,也没有见到陈菊,难道那辆车上没有他?
每个人进入长途汽车站,必须走要经过这个地方。她要求查看总入口处的监控视频,时间段设定在6点到7点之间。
画面切换到门口,因为摄像头装在门卫的小楼上,又有雨棚罩着,图像相对清晰。看完全部视频,还是没有见到陈菊的影子。方霞心里泛起嘀咕,为了稳妥,再把时间在往前提半个小时,果然在5点50分,看到陈菊与另一个人走进车站。
陈菊背着一个包,手里拖着拉杆箱,另外一个人手里没有任何物件。
6
风景秀丽、空气新鲜是大陈庄的特点,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,吴楚终于踏上这片未受到现代文明太多影响的土地。
入住了一家小旅馆,吴楚去一家小餐馆吃饭,顺便打听一些情况。这个小餐馆面积不大,也就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内,摆放着八张桌子,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土菜馆,到了饭店来吃饭的餐客还不少。
“老板娘,你这里的菜口味不错,都是自家种的吧。”打探情况前,吴楚不忘夸赞几句,这样能迅速拉近与老板娘的心理距离。
“你算说对了,你们城里人就好这一口。我店里的蔬菜,都是清早从地里菜下来,绝对的新鲜、无公害绿色食品。”对于食客的称赞,老板娘自然非常享用。
“你们这里是否有个叫陈菊的人?”吴楚倏然话锋一转。
“这里到处都是姓陈的,有大菊、小菊、美菊,你要找的到底是哪个?”
“他是个男人,叫陈菊。”
“哦!你说的是陈怪人家的陈菊,他们家把男孩的名字起成女人名,把女孩的名字起成男人名。那个陈菊可是个暴脾气,动不动就打人,早些年出过一场车祸,近来又离婚了,算是报应吧。”老板娘的快人快语,叫吴楚心里一阵发麻。
怪不得上次与他对话,他特别冲人,眼里有凶光。不过从刚才的对话里,小吴又有了新的方向。车祸和离婚,接下来可以去他老婆那里打听。
“老板娘,再加一个荷包蛋。”
“好嘞!小姐你真能吃,这么漂亮的身材,就不怕吃胖?”
“不怕,我有定期运动的习惯。人嘛,就不该委屈自己。我不会像其他女孩,为了减肥这个不吃、那个不碰,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做个吃货多好啊!吃遍天下无敌手,呵呵。”
“小姐,你忒幽默,我就喜欢你这样子。有些城里的女孩一到我们这个地方,这个看不惯那个瞧不起,一脸高傲。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,真让人讨厌。说句老实话,往上数几代,也是从农村出来的,凭什么看不起农村人?”老板娘说话语速极快,再加上夹杂着当地土话的普通话,听起来有点吃力。
“是啊!人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。你可能有点奇怪,为什么我突然问起陈菊这个人?因为我在城里上过他的健身课,听说他这段时间回到老家。正巧我有个亲戚在附近,顺路来到这里。”
“哎,这个陈菊啊,叫我怎么说他?听说他在城里赚大钱,老婆以前也是他的学生。不过他们结婚后,这个女人就后悔啦,据说经常被家暴,都没地方诉苦。忍了一段时间,提出离婚。姑娘,你可不能步后尘,到时就后悔啦!”
敢情老板娘把自己当成陈菊的追求者了,吴楚只能在心中暗笑。她接下来打探陈菊老婆的名字、在哪里工作。
“好像叫王丽,25岁,在G市一个建筑工地做饭,结婚四年,没孩子。”
“没孩子,是不想要吧!”女人特敏感这个。
“不会,在我们这里的传统观念中,不生孩子的女人没地位。她婆婆常骂她不会下蛋,或许她就是因为这个被家暴。”
离开这家小餐馆,吴楚顶着炎炎烈日,叫了一辆摩托车,直奔陈怪人家。这位摩托车大哥叫她带上安全帽,她说味大,又叫她抓紧他的腰,她说不用。到了目的地,吴楚甩出20元,叫他别找了。
与村里人相比,陈家房屋的装潢比较前卫。一幢气派的三层楼,有点欧式古典风格,门前有个大院子,院子内装点着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。吴楚踩着高跟鞋来到门前,一边叩门一边问道:“有人吗?”
话音刚落,一盆水从院墙喷出来,洒在小吴的裙子和鞋上。这突如其来的水,不知是洗脚水还是刷锅水,弄得小吴一阵尴尬。紧接着从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,手里拿着脸盆,问她找谁。吴楚猜想可能是陈菊的妈,强装笑脸说:“我是陈菊的学生,来看看他。”
“他不在,你走吧!”
“听说他离婚了……”
“去你的,一看你就不是好东西。”
“大娘,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好东西?”相比刚才那盆来路不明的水,这句话更伤人。
“陈猛快出来,把这个女人打走。”紧接着从屋里冲出一个年轻女人,手里拿着扫帚,举起就朝小吴打来。
吴楚见势连忙后退,嘴里嚷嚷道:“你们怎么这样不讲理,见人就打。”
“打的就是你,不要脸的骚货。”陈猛挥舞扫帚砸向吴楚,又从地上去捡石块。扫帚砸在脸上,吴楚发出惨叫……
嘈杂声引来围观人,一个大叔模样的人上前劝解:“婶子,人家那里惹着你啦?”说来也怪,陈菊的母亲和那个叫陈猛的女人立刻不吵吵了,只是说了一句:这个扫把星无缘无故闯到我家来,说要找陈菊。”
大叔对吴楚说:“走吧,有什么话到我家去说。”到了大叔家,小吴才知道他是陈庄的族长,叫陈正新。
吴楚离去,陈菊妈把怨气撒向围观的乡民,用脸盆砸向他们,凶女人也骂道:“有什么好看的,你们家没被人恶心过?”那些人闻声散去,陈菊爸从院里出来吼道:“你们这样还不够丢人?”
“你这个老没出息的。儿子来电说过,家里有人来问他,不问青红皂白打出去,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人。”
不去管陈菊一家人打起嘴仗,这位陈族长热情地招待吴楚。他给吴楚泡了一杯新茶,叫她别介意,刚才受到的“礼遇”,这家人都不好惹。那个年纪人是陈菊的妹妹叫陈猛,26岁,没人敢要。陈菊还有个哥哥叫陈兰,结婚后没几年也离了,他好歹生了个儿子。最近陈菊也离婚了,他们家人看谁都不顺眼。你是陈菊的朋友吧,现在去他们家,不是往枪口上撞吗?
“是的,以前我和陈菊在一个工地干活,后来他去了健身房当教练,我们来往就少了。这次是路过这里,想来看看他。”
“你还是别来看他,前些天陈菊回来离婚,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,我们都不敢提此事。听说是陈菊的老婆怀上别人的孩子。”
“难怪他的家人会发这么大的火。”
晚上,吴楚的脑海里回忆陈族长提供的情况,猜测陈菊的老婆出轨,奸夫会不会是钟所弃?如果这样的推理成立,陈菊杀人的动机就浮出水面。陈菊不愿抖露丑事,只能杀奸夫休妻了事。
电话里,方霞叫她尽快离开是非之地,还叫她晚上睡觉注意安全。
果然在第二天出门时,有三五个老婆子手里拿着竹器农具,对着吴楚张牙舞爪:“给我撕烂她的脸,叫她以后不能祸害男人。”
老板娘赶紧把吴楚拉回旅馆,说这是陈家人雇来的人,然后叫小工把吴楚从后门骑摩托车送走。小吴惊叫她的行李没拿,老板娘说会把东西送到车站。
这次吴楚是头戴钢盔,双手紧抱摩托车大哥,一路落荒而逃。
7
方霞通知大牛备车,她要去长途汽车站。大牛有些不明就里,前天刚去过,现在又要去,是不是想到什么?方霞拖着长调说:“今天吴楚回来,我当然要去。”
大牛有点不情愿地去地下车库开车,嘴里冒出一句话:“就知道心疼小姑娘,我们出差回来,从来没见她去接……”
“叫你干活还谈什么价钱,小宓,你也准备一下,一起去车站。”方霞转过头对宓辛与说。
“凭什么?她是什么人?”小宓有点愤愤不平。
“你小子真没良心,前天你回来,我也去接你的。”方霞板着脸说。
小宓放下手中的活,极不情愿地从座位上起身。
大牛把车停在汽车站外面,小宓抢先下车给方霞开门。
“小宓,你穿警服真神气,咱俩照个相吧!”随着一声嗲呦呦的声音,方霞和小宓同时回头,不远处站着一个女生,长相清秀,宛若邻家女孩,她皮肤白皙,肤白如雪,身穿一件碎花圆领连衣裙,即使素颜,也掩盖不住青春靓丽。
女孩用手机拍下两人的大头照。看到如此大胆的女孩,方霞立刻知趣地撤离,回头对小宓说,她先去车站调度室。
“你捣什么乱,我在工作。”
“宓辛与,你老是躲着我,我有那么讨厌吗?”
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,队长有点生气了……”说着,径直朝调度室跑去。
刚到门口,就见方霞和大牛从里面出来,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。方霞对小宓挥挥手,示意他向外走。
一行四人来到车站广场的西端,张站长告诉方队,这里有个小门,是员工上下班时走的通道,平时不对外开放。他们再次进入监控室,画面右下方的时间显示,六点零三分,有一个人拖着拉杆箱,冲冲忙忙地出去,还不时地回头张望。不过受制于监控摄像头本身的原因以及当时的天气情况,这段视频的画面清晰度不高,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陈菊。不过此人的身高、体形,与陈菊的体貌特征还是大致相符的。
假设此人就是陈菊,他五点五十分进入车站,六点零三分离开,这么做是有动机的。他先上了大巴车,随后又找个借口拿着行李下车,随后一路赶去酒店和钟所弃喝酒。把钟所弃灌醉后将其送回家,此后杀死处在醉酒状态的钟所弃,连夜赶回老家,造成6月16日他没有作案时间的假象。
方霞提出异议:“你的推理很精彩,实际上实施起来难度极大。钟所弃去喝酒在晚上七点,这顿酒可能要喝一两个小时,回到钟所在的小区又要一个多小时,等到作案结束,最少也要到深夜十一点多。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开往陈菊老家的长途汽车,除非有人暗地里帮助他。”
师徒俩忙于分析案情,把来接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,大牛好心提醒,这才让两人从案件中回过神来,匆匆朝着广场跑去。只见吴楚手拉拉杆箱,呆呆地立在地上。她显得很狼狈,头发散乱,眼睛里闪烁着泪花。方霞问她怎么会这样,她也不肯说出详情。
第二天的案情分析会上,吴楚抢先发言,先向众人倾吐在农村受到的委屈,她回来时这么狼狈,拜陈菊一家人所赐。她又讲出自己调查到陈菊回老家的真实目的:和他老婆离婚,离婚的原因是老婆出轨,并怀上奸夫的孩子。他老婆叫王丽,在本市的建筑工地上做饭。陈家人不愿意露丑,当吴楚问及陈菊时,对她实施围殴,从这一点上看,他对那个奸夫恨之入骨。
这个奸夫可能是钟所弃,既然钟所弃和陈菊是同事、好朋友,很可能钟所弃也一定认识王丽。这也就对上了前一段时间钟所弃和陈菊来往减少的反常现象。当然,陈菊没有明说疏远钟所弃的真实原因。这次请他喝酒,他表面上装作与钟所弃和解,是前一阵子自己遇到点麻烦,有些事情不方便和最亲近的朋友说,还请钟所弃不要误解。这些说辞很有迷惑性,钟所弃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机,误信谎言,在毫无防备的前提下被陈菊灌醉,为后面陈菊轻而易举地杀害他埋下伏笔。综上所述,陈菊具有重大作案嫌疑,奸情成了他杀害钟所弃的动机。
把受害者说得如此不堪,坐在边上的小宓实在听不下去:“我不同意吴楚的看法,我在钟所弃的家乡听到的情况不是这样的。此外,钟所弃有他心爱之人,不大可能充当第三者。”
小宓的橫插一缸,自然让吴楚心生不爽:“小钟人这么好,为什么还会被杀?哦,对了,陈菊有严重的家暴行为,这一点也可能是钟所弃趁机占有王丽的原因。”
看见小宓涨红着脸,方霞马上发话,不要冲动,要对事不对人。
吴楚接下去说,陈菊和王丽离婚,王丽净身出户,一个女人肯这样做,肯定认为罪责在己。如果找到王丽讯问,案情就会真相大白。
小宓不肯轻易缴械,又为钟所弃的人品辩护。钟所弃的母亲不希望他找城里的姑娘,帮他在家乡物色女友。但是,他坚持追求大学同学苏明,哪怕苏明还有另外一个追随者,他依然不为所动。小宓展示了一张在钟所弃家中出现的苏明的照片,他到死还收藏者这张照片,证明这个女孩在他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地位。就凭这一点,他不会做出苟且之事。小宓建议要尽快找到苏明,这个姑娘才是案情获得突破的重点。
在座的大部分人支持吴楚的说法。既然小钟有心爱的人,为什么钟所弃的追悼会上她没有出现?一般恋人死了,另一方不会这么无动于衷,这么绝情的行为,只能说明苏明早就离他而去,珍藏照片只是钟所弃的单相思。既然在情感上受过伤害的人,钟所弃可能破罐子破摔,充当第三者也就不奇怪。
小宓只能拿出更多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。钟所弃的母亲说儿子沾酒就醉,这点陈菊不会不清楚,他就是利用钟所弃的这个弱点实施犯罪。可惜他不小心将一把老式剃胡子刀片遗留在现场,这种老式刀片,钟所弃几乎不会使用。至于杀人动机,还是等询问苏明后才能清楚。
等到众人发言结束,方霞表示找到王丽、苏明和陈菊才是关键。不过,长途汽车站有一个后门,钟所弃小区里也有后门,案发当晚陈菊很可能走的是后门,成功躲过监控的追击。下午,我们再到西街小区查看,兴许有收获。你们几个内勤要快速查清王丽和苏明在哪里。
“什么味,我怎么老是闻到一股臭味,”吴楚咧着嘴,不时用手在鼻翼两边扇动。大家搜寻一番,终于从小宓的写字台低下拉出双肩包,双肩包里装着一包黏糊糊的东西,居然是腐烂的芒果。这还不是最让人反胃的,散落在地的还有两只胸罩,在场的人当即石化,吴楚更是连连尖叫“变态”。
方霞走到小宓身边,关切地问他,买她了这样的东西,怎么不送给女朋友。接着对大家说,小宓有女朋友,昨天她在车站看见,大牛也可以证明。
散会时,小宓的眼睛里滚动着泪珠……
8
警局爆出这样的嗅事影响不太好,中午休息时,方霞把小宓叫到办公室,要他解释清楚。
小宓老实交代:上星期去西街小区摸底,无意间撞到一个卖胸罩的商贩,店主问他是否想给女朋友买内衣,他将计就计,买了她的东西,就可以和她说上话。事后,他早把这件事忘了,内衣就压在包里。后来他去乡下的途中买过芒果,没吃完也塞进包里。
“你在车站遇见的女孩是怎么回事?”
“她叫方蕾,是我的高中同学。她一直盯着我不放,实在拿她没辙。”
方霞根本不管小宓的痛点:“你真糊涂!你只能承认她和你有关系,否则眼下的烂摊子怎么收场。我看那个女孩不错,几时把她带到警队,让大伙儿瞅瞅。”
小宓撅着嘴,声音像从喉管里挤出来:“总不能她姓方,你就搞捆绑恋爱。”
解决了小宓这边的糗事,下午方霞又带着刑警队员出现在西街小区,物业公司经理陪他们来到小区的最东边,指了指这里有个居民自己拆开的围墙,就是为了方便附近居民进出小区。
这堵被开了一个口子的围墙外有条公路,进入小区的第一栋楼就是16号,这不就是小钟居住的这栋楼吗?这条人为开出的通道没有探头,只要沿着高楼的外墙走,小区内的视频监控探头根本无法抓拍到。假如凶手是陈菊,他肯定走这条路线,作案后再原路返回,看来这家伙真有反侦察能力。
吴楚接腔:“怪不得第一次与他接触,他应对自如。我去他老家,他家人羞辱我,他肯定过在事先关照过家人。不好!我去他老家会不会打草惊蛇?”
小吴的分析在理,方霞下令立刻去健身会所控制住陈菊。
不过他们还是晚到一步,健身会所的林老板告诉他们:昨天,陈菊就向公司辞职,现不知去向。
问及陈菊辞职的理由,林老板说他不想给公司添麻烦。林老板还提供一条线索,陈菊喜欢看小说,尤其是侦探小说,不时跟大家讲述小说中精彩的桥段,钟所弃就喜欢听他讲故事。难怪他有这样的反侦察能力,原来道理就在这里。
方霞又问:“那个送陈菊回乡的小工在吗?我们想找他聊聊。”好在这个小工并未无故失踪,几分钟后,这个叫洪阿三的小工跟着秘书走过来。
洪阿三走进办公室时有点拘谨,两只手找不到合适的摆放位置。方霞安抚他不要过分紧张,只想了解一点关于陈菊的情况。
洪阿三是按老板的要求去送陈菊,具体什么情况他根本不清楚。方霞问道,你们是坐公交车去的,还是打的?阿三回答:“打的。”
“路上他买过什么?”
洪阿三想起陈菊好像去买过剃须刀。
“是老式的吗?”
洪阿三点头。
“他的行李都是自己拿的,为什么要你去送?”
洪阿三无奈地摊摊手,看样子也不像说谎。
方霞又问:“最近,他与陈菊有什么异常吗?”
“你这么说,倒让我想起一件事。钟所弃追着陈菊说,咱们谈谈,陈菊爱理不理,说还谈什么,都木已成舟了。”
吴楚顿时眼睛一亮:“什么木已成舟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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